寻找极乐国七

夜晚将至的丛林中总是雾气腾腾,余人借着浓雾的掩护绕过了搏斗的巨兽,凭着他在丛林中多年的积累的经验,很快找到了巨熊藏身的那棵大树。造型奇异的各类树木拱卫着它,天然形成的树洞如同咧开的大嘴,等着将他吞噬。

他伏在最近的草丛中,凉风扫过他光滑的背脊掠向他的头顶,使他浑身一颤,他猛地抖了抖身体,试图摆脱一直纠缠着他的恐惧。

余人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散去,他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听着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嘶吼声,他难以猜测那只刚做了母亲的熊是不是还能回到它孩子的身边。他虽希望山神降下奇迹,使它可以战胜那只穷凶极恶的怪物,可理智不断的提醒他必须将这几个熊宝宝转移走。很难想象那只熊取得了胜利并且完好无损的回到这里,并且还有余力去喂养它的孩子。

他狠下决心,从藏身处蹑手蹑足的爬出来,他不想在找到小熊之前惊动这林子里的其他猛兽,之前是神秘的行军兽,后来是熊,山神才知道它在这大山里养育了多少凶猛的子孙。

一切顺利,当他进入树洞时深深的松了口气,借着洞外残存的微弱光亮,他很快找了挤成一团的小熊,它们比刚出生的耗子大不了多少,肉粉色的皮肤上挂着几缕胎毛,背脊上还没有长甲的趋势,也许在他们第一次换毛的时候才会长出硬甲,他猜测着,几只小熊眼睛还未睁开,没牙的尖嘴一张一合的,似乎是感觉到有生人靠近,它们愈发得互相推挤,还有一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余人没有办法将它们都带走,他一拍脑袋,暗骂自己又做了傻事,在树洞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可利用的工具,很久没有再听到嘶叫声了,也许它们已经分出了胜负,他叹了口气,不算情愿的将已经难以遮体的皮圈脱下,摊在小熊旁边,他赤身裸体蹲下来,将小熊一只一只的轻轻放在皮裙里,轮到最下面的一只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用手指轻戳那小东西的身体,毫无反应,他把它拿在手里,那东西还没有他的巴掌大,没有感到心脏的跳动,他惋惜的摇摇头,将它放回原处,将其他三只小熊仔细的裹好,捧在怀里做贼似的钻出了树洞。

走夜路并不明智,可是留在这里更加危险,在逃跑的时候他判断树洞的位置距离将他带到这里的河水并不远,他打算找到那条河,到时只要沿着河水逆流而上便能找到地下河的入口,那时距离回村的路也就不远了。

他在树洞周围找了一些比较潮湿的泥巴,用它涂满全身,又在皮裙外面糊上一层泥巴,给小熊们留了两个用作呼吸的孔,将它们往身后一背,按照他观察好的方向前进。

千篇一律的树木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余人也没有心思去观察它们各自有什么不同,在他看来,只有那种低矮的有着浓密树叶的灌木是他最喜欢的,树叶可以遮蔽他的身形,蹭在身上的汁液可以隐藏他的气味,如有可能,他连呼吸都能放弃,当他疲劳的时候,浓重的呼吸声在他听来如同惊雷。他竭力不使自己发出多余的声响,想象自己如同一丛暗夜中的阴影,在他从未涉足过的陌生丛林中无数未知的危险下偷得一丝生机。

他察觉到脚下逐渐变得泥泞起来,这里的树叶腐烂得更加彻底,粘在脚底更加不易脱落,他知道自己照着预想的方向前进。很快,流水声从不远处传来,他按耐不住激动加快了步伐,一连拨开几从拦路的枝桠,一条涓涓细流躺在烂叶之中。那根本称不上是一条小溪,比小孩撒的尿宽不了多少,却还是让余人精神一振,他迅速跑过去,扑在水边将清凉的溪水拍在脸上,清澈的河水被他搅动得浑浊起来,潜伏在水底的小生物被惊扰的到处乱窜。那些活着的小虫不是怪物,这让他放下心来,以手做碗,捧着水连喝了几大口,若不是水流太浅,他直想将整个脑袋都扎进去喝个痛快。

在河边坐了一会,才想起背后还背着三个小东西,他连忙将泥裙摊开,两只小熊一落地就活跃起来,用它们发育不全的细小四肢向河边蠕行。余人充满怜爱得帮了它们一把,将它们轻轻放在河边,却发现仅剩的那一只还留在原地,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存在,嘴巴长大,舌头掉在一边。不到两个时辰两条新生的生命就在他面前折损,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如果将它们留在那里是不是能活得更长一些,他下定决心绝不能再有小熊死在他面前,若是它们全部死掉了,那么他冒着生命危险回来的意义又在何处呢。

他学着明娘的样子,对着那只死掉的小熊拜了拜,念了几句不知所云的祷词,祈望山神能接受到他的心意,让这只小熊安魂,让余下的小熊可以平安长大。

月光皎洁,穿透密林洒在他的肩上,让他的悲伤无处遁形,他看着两只活泼的小东西在水边畅快的喝水,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他决定今晚就在河边露营,他将那两只无忧无虑的小东西抓在手里,其中一只伸出柔软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这给了他莫大的安慰,他按照以往的办法,选了一处背静的下风处,用泥巴涂满全身,聚拢了大片的烂叶将身体埋在里面。与往常不同的是,他将两只小熊捧在自己的怀里,给它们留了透气的空间,让这么两个小东西紧贴在皮肤上,它们的体温从胸前传来,居然让他在阴森清冷的丛林中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不知睡了多久,余人感到乳头一阵刺痛,他迷迷糊糊醒来发现一只小熊眼睛还未睁开,嘴巴挂在那里使劲吮吸,另一只倒是仍然睡得香甜,不是还发出轻微的鼾声,他哭笑不得,要将把他误认做母亲的小熊拨开,转念一想,又将悬在半空的手放了下来。小熊像是知道获得了他的许可似的,屁股向上拱了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时得发出满足的哼哼。余人双手交叉抱在怀里,手肘抵住两只小熊使它们不至滑落,自己则大睁着眼睛望着掩映在树影之上的月亮发呆。

远处瑟瑟声响突然传来,让他一下子睡意全无,屏住呼吸警惕起来,那声音无比熟悉,夜晚林中成群游荡的恶鬼,夺人性命毫不留情的幽灵,他亲眼目睹两个伙伴在它们面前无声的死去,要不是他用生命去赌它们惧怕亮光,大笼也会命丧其手,可是他现在什么也没有,火石早就不知丢在何处,连身上的皮裙也被两只小熊霸占,他除了向山神祈求好运别无办法。

他下意识的将手挡在两只小熊上面,遮住它们轻微的呼吸声,自己则往泥土里又陷了陷,若是一般的野兽这样一定能蒙混过去,可对方是成群的行军兽,只要惊动了其中一只便是万劫不复。

他的心跳随着那响声的临近而加速,在他耳边打起鼓来,直敲得他口干舌燥,几乎要叫出声来,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他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妄图在黑暗中寻找对方的踪迹,可是他的脖颈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如果说那群野兽成群出没就如同隐蔽作战的特种部队,杀猎物于出其不意,那么这次可以称得上是急行军了,它们毫不顾忌自己的身形暴露在丛林中,以近乎冲刺的速度在余人不到一米远的地方经过。余人在心中默数,从第一只状似蜥蜴的野兽出现在视野里,它们奔腾的脚步一直持续了二十多个呼吸的时间,幸运的是也许山神这次听到了他的祈祷,它们自始至终没有一只发现他的踪迹。他从没见过这群冷血的杀手这般惊慌,似乎有什么东西比它们自身更加值得恐惧。

它们在逃避什么呢?余人脑海里跳出了“肥屁股”的影子,心中不寒而栗,知道这里不能再继续久留,待野兽们的声音走远,他悄悄的从伪装中钻出来,这次他学乖了,将两只小熊分别用两块碎皮包裹住,在两个包裹之间连上一根细长的皮带,把它们往胸前一挂,在身上仔细的涂满了烂泥,压低了身形,顺着河水逆流而上。

果然他走了不久,就听到身后隐约传来一声“饿!”,他庆幸自己被小熊提前惊醒,这才勉强逃过一劫,他用拇指捋了捋那只已经酣然入睡的小熊头顶稀疏的胎毛,“你还有点用,明天给你找点像样的大餐吃。”他低声说道。

在丛林中走夜路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泥泞缠住他的双脚,有几次他差点摔到,亏得他常在林中奔跑,身体有几乎本能的反应速度,才不至于将胸前的小熊压扁。他一刻不敢停歇,只觉得走多远都不够远,不知不觉天色由暗紫转为淡青,蒙蒙亮起来,半夜才褪下的雾气又穿梭在丛林中,最浓的时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余人无法辨别方向,不敢远离河岸,只得在河边湿滑的土地中行走。

匆忙逃命又一夜未睡让他脚下虚浮,他强打精神使自己保持平衡不至于跌入河里,水流这时比他初时发现的时候湍急了不少,河面也变得更宽,水面上的雾气倒是相对较少,用心去几乎能看到河对岸的风景,树木像夹道欢迎的卫兵一样守在逐渐变宽的河水两旁。已经有很久没有听到怪物的叫声了,他想,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侧着耳朵向林中倾听,除了树叶婆娑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他稍稍安下心来,两只小熊早已醒转,一只蜷在袋子里吧唧嘴,咬醒他的那只则大张着嘴,发出一声声稚嫩的叫声,看来它们也饿的不轻。

“再忍耐一会,一会我给你们抓鱼吃。”

余人咬着牙又走了一段路,直到阳光驱散了浓雾他才停了下来,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他这才看清他不知不觉已走过了一条河流的岔路,他站在河道转角的上方,转角的地方有一大片细沙,水流就是在那里由急变缓,他猜想我也许就是在那里被冲上了岸,这种猜测让他精神振奋,再努把力就能找到可以避开怪物而回到村里的路。

但是现在他决定要休息片刻,即使小熊不闹他也实在没有力气继续赶路,他环顾四周,找到一棵距离河岸不远,枝桠高度刚好抬手就能够到的小树,踮脚将两只小熊挂在上面,那只咬他乳头的小熊已经可以睁眼,正瞪着无辜的眼神望着他,嘴里发出唧唧的声音表达没有饭吃的不满。“稍等,我去去就回。”余人说道。

他在树丛中挑选了一根长短合适质地坚硬的树枝掰了下来,将断裂的那头在石头上磨尖,这费了他大半天的功夫,那尖头也只能勉强让他满意。他拎着那简陋的鱼叉找到一处水势较缓的地方下了河,脚趾尽量张开以保持平衡,在河水打旋的地方停了下来,水刚好没过他的膝盖上一拳的地方,正是合适捕鱼的好地点。他举起自制的标枪静等不速之客,果不其然,才一会的功夫就有两条大鱼贴着他的小腿滑了过去,他没有急于下手,直到一条鱼在他面前一步的地方,拧着尾巴一摆,速度稍微放慢了一点,他知道机不可失,果断的将标枪插进水中将那可怜的家伙挑了起来。那条鱼的身形一进去空气中似乎缩小了一些,不过对于那简陋的鱼叉来说仍然难以承受,在将它挑起的过程中,脱离了河水的帮助,它的重量骤然增加,余人察觉到那树枝有断裂的趋势,刚忙两只手倒换,缩短了力臂将鱼捧在怀里。离近一看,他暗自庆幸,那树枝连鱼的身体都没有戳穿,卡在它皮肤下面没有多深的位置,若不是他眼疾手快,不仅鱼捞不到,鱼叉也不能再用,一切都得重头再来。

他将那不堪大用的树枝随手丢在水里,抠住鱼鳃将鱼拎在手里,小心翼翼的回到岸边,在河边捡了一块扁平的石头,来到树下,将小熊从树枝上摘下来,那两个小东西似乎闻到了鲜鱼的气味,争相唧唧叫了起来。

他盘腿而坐,将两个小熊靠在自己的腿边,把鱼在地上狠摔了两次,见那鱼不再挣扎,才用石头反复刮了几遍鱼鳞,用牙齿撕扯下两块鱼肉分给两个小东西,自己则直接捧着鱼大吃特吃起来。

才吃两口,就听见咔咔的声音,他低头一瞧才发现,两只小熊,其中一只闭着眼睛用两个前爪正一点点啃食属于它的那块鱼肉,而另一只前面的鱼肉早已不见,眼睛圆睁直勾勾的盯着另一只手中的肉,嗓子被撑得整个肿了一圈,咔咔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鱼肉卡在它的嗓子里,咽不下也吐不出,而它一点吐出来的意思也没有,强努着脖子一个劲的用劲往下吞,嘴边已经泛起了白沫,脸上的毛发也遮挡不住泛青的脸色。余人一瞧大事不妙,忙把它拿起,用手去抠它嘴里的鱼肉,可小熊的嗓子很细,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块肉就横在那里,直到小熊两眼翻白,一命呜呼。

余人将小熊捧在自己额头上,无声的抽泣起来,连说了数不清的对不起,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小熊彻底断了气,他哭了一会,猛然想起另一只小熊还在吞食鱼肉,忙睁眼去瞧,却发现仅存的这个小家伙对发生的事浑然不觉,正闭着眼睛有条不紊的将鱼肉吃的得只剩半个大小,还不时的将细小的鱼刺漱出来吐在一边。

他趁小熊吃肉的功夫将死去的家伙埋了起来,照例学着明娘的样子给它做了祷告,剩下的半条鱼他也无心再吃,待小熊吃完自己的那份之后,他又扯下一小块鱼肉,仔细的摘掉了里面的鱼刺,放在嘴里咀嚼成肉泥才吐出来放在小熊面前。它似乎知道这次没有被卡住的风险,放心的大口吞咽起来。余人照着刚才的做法又喂他吃了几块鱼肉,直到小熊表现出吃饱了的样子,鼓着肚皮翻到在地,他才将仅存的鱼尾扔进河里,将小熊打包背好再次出发。

“我叫余人,是我自己取得名字,我在我们村挺多余的,现在你们兄弟也就剩你自己了,这都怪我,你不用担心,我肯定要将你健康的养大。”

“你说你妈妈要是活着会叫你什么呢,嗷呜,还是唧唧?”

“反正你也一个人,我就叫你余熊吧,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互相搭个伴。”

“余熊,我叫余人,你叫什么呀?”

“唧唧。”余人听到它似乎在回应他的自言自语,心中一颤,泪水似乎又要涌到头顶,他强忍住悲伤,一路踏着泥泞前行。

河道时宽时窄,唯一不曾变过的是沿河而立茂密的森林,在一段开阔的水面过后,河口急剧收窄,河水在那里碰撞拥挤,河岸两旁的石头被湍急的水流打磨得锃亮,河水拍打在上面溅起半米高的水花,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瀑布。余人回想那天的水流汹涌的程度也就这般相似,不过他可不想再跳进水中验证一番,埋头又走了几步,猛然发现岸边细白的沙地上埋着半根骨头。在丛林中野兽横行,少不得遇见一些动物遗骨,可从那骨头露出地面的一截来看这应该是一根成年人的大腿骨。

村里的猎人有规矩,若是同伴伤亡,不管对方是不是还有气都要想办法将他带回村子去火花,绝不可能将遗体白白丢在这里。余人快步走过去,将腿骨挖出来仔细查看,根据这骨头埋的位置和方式,他推测这根骨头跟他一样是从上游冲刷下来在岸边搁浅,又被后续冲来的河底泥沙堆积只埋了一半,骨头上面还有未腐烂风华完全的残肉,肉质已经干瘪发黑,紧紧裹在骨壁上。这是什么人留下来的,他一时摸不到头绪,望着那骨头出了会神,余熊扒在皮兜沿上,小鼻子一缩一缩的隔空闻味,余人有些后悔将鱼尾巴随手丢掉,那上面还有够这小东西吃一顿的肉呢。他把骨头丢在一边,想着也许到了上游还能有更多的发现。

爬过形成瀑布的小山坡果然看见河流弯弯曲曲通到一座高山脚下没了影,临近了才发现原来这河流从山脚下一个巨大的山洞中流出,圆拱形的洞口有三个成年人那么高,上面郁郁葱葱爬满了蔓藤样的植物,有一些垂在半空,上面挂满了倒刺,有些刺的顶端开着鲜红色的喇叭花。余人担心那些刺有毒,踮着脚避过它们,向山洞中探去,只觉得幽暗深邃的山洞没有尽头,一眼望不到底,从山洞的深处传来水流的声音被山洞四周笼住形成轰轰巨响,也许这是山神的嘴巴,他想,向里走了一会,他又想这里是嘴巴,那他掉进来的洞又是山神的什么部位,他被自己想到的答案逗乐了,脸上挂着笑意,巨大的山洞带来的压迫感也随之一扫而空。

他扶着山洞内壁向里走了不远,脑海中跳出一个想法,若是“肥屁股”一路追来,这里的洞口开阔,可没有上次那样的运气将它卡在外面,眼前的路不知通往什么地方,一旦怪物追来他便成了瓮中之鳖,只能坐以待毙。他打起了退堂鼓,推算着按着水流的流向他掉下来的地方应该就在这山顶上某处,只要找到那片红杉林他便有自信能在今天赶回村子,也不知十一过得怎么样了。正当他打定主意退出山洞时,潮湿冰凉的石头上传来了异样的触感,似乎上面人为的刻了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他无法辨清石壁上到底有什么,不由得摸着那弯弯曲曲的线条又走了十几步。在石壁的凹陷处他发现了一具完整的尸骸,他特意观察了他的大腿骨,完好无损的连接在骸骨的身体上。还有其他人?这一具尸体的腐烂程度要超过那根腿骨,他蹲下来查看,发现它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完整,颅骨上多了个大洞,这人要不是天生三只眼,就肯定是被人用钝器所杀,大洞周围骨裂的痕迹肯定了余人的推测。尸骨早已腐烂得面目全非,就算他活着我也未必认识他,余人自嘲的想,他翻了翻尸体上的衣服,穿的是跟他一样的皮裙,不过那皮子早已经烂的黏在一起,没有办法再利用了。不过在他翻找的过程中从皮裙中掉出两块打火石,余人捡起来一看,已经磨得不像样了,但还能用,他小心的将它塞进死去的小熊空出来的皮兜里,有了石头坠着,他便又将余熊挂在脖子上,匆忙跑到洞外捡了一些干燥的树枝,撅了一根一手可握的木棍做成一支火把。

火光在洞中阵阵阴风吹拂下摇曳,总算没有熄灭,渐渐的燃烧起来,新撅的树枝被引燃发出噼啪声响,冒出的黑烟似乎在逗引这火光随着它们的摆动而跳舞。这一点光亮无法驱散浓郁的黑暗,却足以让余人看清石壁上的线条,他举高火把,那些线条粗陋简单,雕刻的痕迹忽深忽浅,有的地方也许还不是用同一种工具刻成的,这些时断时续的线条连在一起构成了一副实在称不上高明的壁画。可以看得出来,壁画的主人没有什么艺术细胞,所记录的画面也不难猜,都是作画的人的一些生活琐事。大致可以看出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应该是一个女人,因为另一个小人的躯干部位只一笔带过,这个像女人的小人的肚子却画了一个圆,这女人很胖吗?余人将火把探向洞的深处,发现像这样的画还有很多,这个人一定非常孤单。

下一幅画线条多了一些,不过也称不上复杂,这回变成了四个小人,两个大的,两个小的,看来刚才那个女人是怀孕了,四个小人一起生活,在山里狩猎捕鱼,聚在火堆边上吃东西,看起来非常的和睦幸福,可不知怎么的,看着这画却让余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似乎这一切就像画一样虚假。

他继续看下去,后面的几幅画全都是这四个小人各色的生活故事,他注意到每一幅画中都有一个小人和其他三个之间的距离隔得比较远,起初他以为只是画作的主人任意而为,可是越看他越觉得这样这样画是另有深意,至于他想表达什么,余人仅凭这几幅画实在是分析不出。

他又看了几幅画,全部都是类似的内容,这让他有些意兴阑珊,正当他想要就此离开洞穴的时候,壁画的内容变了。画上变成了三个一样大的小人,其中一个似乎正在跟踪其他两个,这跟之前的内容差异实在太大,余人一时转不过弯来,只好继续向下看。

那两个被跟踪的小人来到了一个拱形弧线之间,这道弧线也许不是山,作画的人为了表现这一点在弧线中间故意点了两个点,才中间画了一道竖线,余人猜也许这是一道门,却想不通这群山之间怎么会有门出现。

这之后线条开始变得杂乱起来,有些根本不能称之为画,更像是胡乱的涂鸦,在这些纠缠在一起的线条当中勉强可以辨认出一些图样,一条弧线,以弧顶为中心散射着光芒般的竖线,这个图样反复出现了很多次,但是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其中有两个上面被刻得极深的竖线粗暴的贯穿,若不是作画的人在发泄情绪,便一定是在刻意的破坏这些画。

余人专注于壁画,完全没有注意脚下,有东西绊倒了他,火把掉在地上熄灭,黑暗霎时包围了他。

他摸索着将火把捡起,发现它整个掉在湿泥里,再想点着是不可能了,他回头望,洞口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阳光在洞口处形成一个扇形,根本无法触及到他。他心中挂念着壁画的内容,也许后面的内容可以解答他的疑问,可由担心耽搁的太久真的被“肥屁股”堵在洞里无法脱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犹豫了一会,用手去摸绊倒他的东西,饶是他早有心理准备,可当那具尸体的触感从手上传来的时候还是让他心中一惊,一想到这洞中诡异的壁画下面躺着两具死尸,他便毛孔直立,好奇心没了大半,只想快些跑出洞去。不过他还是压制着自己的恐惧,在尸骨上摸了个遍,这具尸体伏在地上,后背朝上,头对着壁画,下半身泡在河里,余人就是被他的头绊倒,导致他的头脱离了躯干散在一边。余人双手合十向他告了个罪,请求山神原谅,又抓着他的双肩将他从水里拖了出来。余人发现他少了一根大腿,另一条大腿也不完整,小腿虽然还与大腿骨勉强连在一起,却也断了一半,两只脚都找不到了。余人将它翻了个,觉得有亮光一闪而逝,虽然微弱可是在黑暗中却异常显眼,他又在尸体上摸了半天,手上一凉,痛的他将手缩了回来,放在嘴边一舔竟然流出血来。他索性拖着那半截尸体,反正也没有多重,一直来到有光的地方,原来这人的肚子上插着一把砍刀,刀尖卡在他的肋骨缝中间,余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在没有掰断刀尖的情况下将刀拔了出来。

他举着砍刀对着阳光观察,这可真是一把锋利的好刀,同样的刀他只在少数猎人的手中看到过,铁器在村子里十分稀有,也没有什么锻造和冶炼的能力,甚至村民根本不知道铁这种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他们仅有的那些铁制品据说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一个个都当宝贝一样供着,一般的猎人只能用石制矛头的标枪来狩猎,余人打磨石器的技术就是跟他们偷学来的。稍微厉害一些的猎人手里才有铁制的标枪,也仅仅是矛头那一小块是铁器而已,即使这样他们也舍不得拿出来用,平常仍然和大家一样使用石制标枪,只有在对付皮糙肉厚的野猪时才会偶尔拿出铁枪来。而像这样比成人胳膊还要长的大刀只有在那些祖祖辈辈都是猎人的人家中才能看得到,他们也绝不会轻易将它们拿出来示人,这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而不是实用的工具,村民只有经过这些人家的认可才能被称为真正的猎人。

而眼前这把刀比余人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把都更加精致,厚实的刀背,闪着寒光的刀刃,风吹过利刃时会发出隐隐的蜂鸣声,谁会用这样一把刀去砍人呢?这人跟他一定有深仇大恨。余人做出了这样的推断。

他握着刀柄凌空虚砍了几下,仿佛他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英雄,再多的怪物也挡不住他的脚步。正当他为自己获得了宝物而窃喜时,林中传来的一声“饿!”打断了他的幻想。他手一抖,差点将刀甩出去。

他对着那半个尸体行了个礼,说道:“尸体大人,谢谢你给我宝刀,但是现在情况紧急,原来我不能将你安葬就要去逃命去了,你保佑我顺利回到村中,以后若遇见你的仇人我帮你砍他就是。”

他直起身子,原地转了个圈,向洞外跑去,刚一出洞口就看到他最不愿意遇见的东西从林子钻了出来,它比之前又大了一倍,简直如一个巨人一般了,对方却似乎非常乐意见到他,一打照面就狂吼着向他奔来。

余人妈呀一声掉头便跑,一头钻进山洞当中,“肥屁股”在他身后穷追猛赶,幸好这山洞对它来说还是太矮,让它跑起来十分吃力,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余人在黑暗中玩命的跑,一手拎着刀,另一只手在胸前探路,很快他便在墙上摸到了那个凹陷。他决心赌一把,后背紧贴在石壁上,上面传来湿粘的触感,他猜石头上面一定全是让人恶心的绿色苔藓,说不定还有一些猥琐的爬虫之类的。他捂住余熊的嘴巴,将刀捧在胸前,一口大气不敢出,期望怪物的视力在黑暗中跟他一样差,一旦被对方发现,他就要跟它拼死一搏,想到这里他将刀柄在手中握的更紧了。

那怪物一眨眼的功夫就追了上来,在余人的鼻尖扫过一阵腥气,它没有发现他。

余人长吁一口气,没想到这微弱的声音让“肥屁股”向黑暗中奔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听起来它在用鼻子探索余人的位置。余人懊恼不已,怪自己放松得太早,他全身紧绷,直挺挺的像个木乃伊,再也不敢发出多余的动静。余熊也被他紧张的情绪所感染,在他手中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残暴的怪物距离他们仅几步之遥,它的鼻子抽动发出嘶嘶的声音,他不知如何在不惊动它的情况下让余熊安静下来。他试着用握着余熊的手轻轻扫动它的毛发,这小东西长得很快,刚出生时的胎毛已经褪去,头顶上已长出指甲盖大小的软甲,余熊顺着他的抚摸呼吸平静下来,抖动的幅度慢慢的变小,怪物似乎没有察觉异样,也许是洞中潮湿而流通迟滞的空气帮了他们,“肥屁股”又开始向黑暗中迈步了。余熊终于完全停止了抖动,却发出了“哼”的一声,似乎是完全的放松下来。

这一声响在余人的耳中如同惊雷,怪物闻声立刻转身,可庞大的山洞对它来说还是太小,它脑袋挤在洞顶,窝着脖,一时之间转不过身来,撞得石壁轰轰作响。余人大叫一声拔腿就向外跑,怪物的动作更加粗暴,引得石壁上的灰尘纷纷下落,大大小小的石块落在余人的周围,他一手抱头,一手护住余熊,没了命的奔跑,石块砸在他身上也浑然不觉。

一奔出洞口他立刻转头,进洞之前他便看到有一棵粗长的蔓藤从洞顶垂落下来,他将刀横放咬在嘴里腾出双手,纵身一跃,抓住蔓藤的顶部,双脚蹬空,腰背发力,很快便顺着藤条爬到了山顶,藤条上的倒刺将他双手刺得鲜血横流,他顾不上疼痛,向下张望一番,那家伙还卡在山洞里没出来。正是他于怪物拉开距离的好时机,刚要逃跑,一座巨石进入他的视线,这块巨石如小山一样,浑身覆满泥土青苔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若不是余人爬到山顶看到它裸露的石面绝无可能发现它。它大部分悬空,只一小部分与山体连在一起,全靠缠绕在它身上的蔓藤支撑才不至于向下跌落,它的位置刚好在洞口的正上方,通过目测也无法比对它与洞口谁更大些。余人灵机一动,抽出刀来将那些大大小小的蔓藤全部斩断,那宝刀砍起这些东西毫不费力,有些地方余人用力过猛,一刀劈在蔓藤后面的石头上,那石头擦着火花现出深深的刀痕。余人心疼的查看刀刃,却发现宝刀毫发无损,洞里轰隆作响,夹杂着“饿!”,他无暇他顾,即使刀被斩断了也来不及心疼,他一鼓作气将能看到的蔓藤全部斩断,可那石头仍然纹丝不动。

耳听得洞中的声音越发临近,怪物马上就要冲出来了,余人拿不定主意该就此逃跑,还是继续想办法让巨石跌落,脚下的震动更加明显,巨石与山体被震开了一条裂缝,余人下定决心,跑开一些距离,大叫:“我叫你饿,尝尝这个吧!”

起步,加速,冲刺,纵身一跃,余人把他思考的力气都用上了,飞起一脚蹬在石头上,那巨石咔咔作响,借着是猛烈的下坠。

余人与巨石一同下落,两手凌空挥舞,一阵乱抓,却什么也没抓到,直到后背与地面重重的接触,嘴里传来一股铁腥气,他没来得及喊痛,双手支在胸前,将余熊夹在中间,向旁边一拧身,一块半人大的石头砸在他刚才的位置。他吃力得爬起来,看到怪物隔着石头在向他咆哮,仍然在喊“饿!”可是巨石拦住了它的去路,它发疯了般猛撞那石头,石头被它推开一点又压了回去。石头将水流全部截在洞口里,看来怪物推开石头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余人将嘴里的血吐在它面前,低头看余熊,余熊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回望着他,他摇摇晃晃的将落在不远处的钢刀捡起。

抬头看见太阳业已偏西,“我得抓紧时间啦!”

笔特慢

赞赏

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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