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太白山

第一集:西北望长安

作者:居士后传

第一次邂逅太白山,应该追溯到一三年的秋天。那年的骑行之旅中,与太白山擦肩而过,当时懵懵懂懂,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只是太白两字会让人想起秀口一吐便是整个盛唐的诗仙李白,我便把太白山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后来无意中又看到太白山的名字,便去查阅资料,所谓的查阅资料也不过是问问度娘罢了。才知道他是青藏高原以东最高峰,是秦岭的主峰,有着高于圣城拉萨的.2米的海拔。冲着这个东部海拔第一的缘故,便更加迫切的希望去攀登,去征服了,毕竟,人都有一种第一情结。

今年得以去太白山,也算是机缘巧合了,因为本来已经花重金买好了去宁波的火车票,结果以前的一个老邻居和我父母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女孩认识,我妈便把这事放在心上了,后来我在网上投的一份简历,也生出了效果,有家公司让我去面试,虽然最终面试没有成功,女孩也没见,但是火车票却是退了。这时,我便想,无论甘于不甘,以后是要好好工作的了,不能再向以前那样任性,满世界的乱跑了,而此时,尚未工作,何不趁此契机,去太白山一游呢,也算了却心中的一桩夙愿。心中既然燃起了这样的想法,便不能遏制,此时,想到了一个朋友——沧海,他游历大江南北,最喜登山越岭,朋友都以现代徐霞客称之,我便在群里问他要不要去。不曾想,一拍即合,我们便约定时间,在古都西安相会。听我们聊得兴致勃勃,在西安的浅浅也有点心动,想要一起去,可是她才刚刚找到工作,马上就要入职了,于是心有不忿的把我们抱怨一顿。又说是要去找个借口,拖延上班时间,后来大概也是知道这样做是不明智的,毕竟工作为重,无论如何,山会永远待在哪里,什么时候都可以去,而工作不会在那里永远等你。后来在爬山的过程中,经历一处处险地,我和沧海还常说,要是浅浅来了,非吓哭不可。

商量过后,便是筹备工作了,要带什么东西都比较简单,最要的是怎样和我父母说起这事,这时我又想到了那个虽然老掉了牙却屡试不爽的借口——“朋友结婚”。这个借口大抵是最适合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了,因为都是适龄青年,结婚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而且,也许就像叶城说的那样“父母心里或许想,让我多去参加一下别人的婚礼,心中也许就生出了想要结婚的念头了”。商量已定,而后是查攻略,计划线路。可是网上攻略虽多,有用的却又寥寥,虽然有熬太线穿越,但是历时太久,不适合我们,只能把攻略的事情推后,去了看看情况再定。

我买的是二月二十九日的车票,T次列车,信阳至西安,九点四十开车。八点钟的时候开始从平桥出发,赶往火车站。本来可以打出租车去火车站的,可是我忽然心血来潮,想着时间充裕,不如走去火车站,反正看了看手机地图,也不过五公里左右的距离。于是一路抄近路,循着地图的指引,在夜色下,穿过一个个偏僻狭窄的民居小区,走到了火车站。这时才九点左右,过了春运旺季的缘故吧,又是深夜,火车站外的人也少了许多。去自动取票机上取票,不必排队了。迅速取出车票,经过车站广场上为春运搭起的检票口检票进站,一路无非是检票查身份证收身罢了。每个车站都是这样,每到春运,车站人满为患,各种安检也就更加严格了,而车站广场也加强安保工作,小城市还好些,大城市里的车站,随处可见的是荷枪实弹的武警特警,这样不知道是给人一种压迫感还是安全感。一走进候车室,才知道什么是比肩接踵,挥袖成云,挥汗成雨。只见黑压压的都是人头,五颜六色的都是衣袖,你挨着我,我靠着他,不分彼此。噪杂声振聋发聩,呼朋引伴声、责儿骂女声、行李摩擦声、吃泡面的吸溜声、相互聊天声、广播声,仿佛进入了一个噪杂的噪音生产车间。我找到所乘列车的候车室.候车室里早已经人满为患,或蹲或坐,或站或走,人挤人,行李挨着行李,纵然地上掉下一百块钱,也没人能弯下腰捡起来。

我看着自己所乘那趟列车的发车时间已经快到了,不得不死命往里挤去,一会儿行李碰到他了,一会儿胳膊撞到你了,每每引人怒目。好不容易挤到候车区域,只能勉强站着,时不时还有人把我撞的左摇右晃,像个不倒翁一般。扶风摆柳似的站着,不一会看着看着前方字幕变成了开始检票,可是人流一动不动,前面并没有工作人员检票,只能很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的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开车时间已过,还没有人检票,晚点已成定局,这时到是不再着急了。虽然晚点,最后还是上车了,车上人虽然不像春运时节,下无立锥之地,但也是有很多没有位置可坐的乘客,漫漫旅途只能靠双腿站着的,长途火车旅行坐着也不好受,车厢人来人往,抽烟去的、接水去的、上厕所去的、推车卖瓜果李桃花生火腿矿泉水的等等闲杂人往来不绝,让人站不安,蹲不稳。幸运的是,这次我买的有座位,同座位的是些半老不少的男人,娴静少语,而车厢里却是一番热闹景象,高谈阔论,吹牛胡侃,或者低声絮语,打牌哄孩子的,比比皆是。此时已经是十点多了,我拿起带来的书,开始看了起来。《奇风岁月》是一本厚厚的小说,在书柜里放了好几个月,虽然偶有翻阅,但是从来没有读过一百页以上,这次带来原指望能以解旅途劳顿,可是纵然小说内容精彩,也难耐夜深困顿之意。不觉间,神思恍惚,看了上句忘下句,不知道书中在说些什么,而且头也微微有些疼痛,睫毛像突厥人的钢刀般上下互相砍来砍去。只好放下书本,把头靠在椅背上,可是列车座位的椅背又高又直,座位又短,无论以怎样的角度去坐去躺,总是浑身酸痛难受,只能混混沌沌的不停地变换着姿势,挪动着腿脚,希望可以舒服一些。旅途漫长而枯燥,难受的煎熬着,整个能有个年轻妹子聊聊天也好啊,可是放眼望去,要么是些大叔大婶,要么是些奇头怪装的小伙子,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年轻的妹子了,手里还抱着孩子。

列车从黑夜开往白天,从信阳开往西安,在黑夜里从一座座城市停下,又离开,和一个个陌生人相遇,又离别,人生亦复如是么?经过桐柏,唐河,南阳,镇平,内乡,西峡,商洛,最后抵达西安。到达西安时,已是上午八点多了,出了火车站,一座雄伟的城墙门楼耸立面前,高大威猛,带着对几千年岁月的记忆和沉淀。车站门前也是旅客如织,拉箱背包,形色匆匆,隐藏在旅客中的是各种招揽生意的皮条客,“小伙子去哪儿啊?”“小伙子住宿吗?有小姑娘啊?”“小伙子吃饭吗?”“去兵马俑吗?去法华寺吗?”此类问候不绝于耳,让人烦不胜烦,而所有的火车站却都少不了此类的问候,使之成为了一种火车站文化了,虽然有些灰色,却是路人皆知,又无人过问,保持着一种默契。

西安并不是第一次来了,上次路过也是在一三年的时候,那时候是骑着单车,穿过整个城市,并无重点,走马观花的路过。那时候带着对历史的喜爱和敬仰,去过西安市区附近的许多遗址公园,而此刻,仅仅是为太白山而来,也不再有才出校门时的那种对历史的狂热了,所以便没有把一些大明宫遗址等处计划在行程里了。因为喜爱西安古城墙的那种些唐砖汉瓦,也是因为城墙给我的那种孤寂森然的感觉,我便手抚摸着城墙残破的青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从火车站对面的城门里走出来,一路往右,人开始变得少了,城墙也变得有些残破,有砖风化脱落的凹陷,诉说着历史的沧桑。看着高高的城墙,以及城墙上的垛口,抚摸着那一块块砖头,眼睛一闭,仿佛眼前出现了影影绰绰的金戈铁马,征战杀伐。突厥来袭,匈奴来袭,攻城掠地,残枪断戟,士兵痛苦的呼喊,大火焚烧的尸体,将军跃马的英姿,战火绵延的饥民,那些纷纷扰扰的历史,那些当时被人歌颂的功勋,那些英雄,奸雄,枭雄,狗熊,那些好人,坏人,皇帝黥首,妃嫔宫娥,王子皇孙,而今安在哉?历史留下的只是一串串冰冷的名字,和供后人推敲褒贬的名字。唐太宗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时代的兴衰有其必然,我们不可执念,难道你能确定你今天所追寻的行为道德社会准则,在后人眼里不是可笑的挣扎么?罗素说:”我不会为我的信仰而献身,因为我可能是错的”。而你今天所追求的那些物质或者精神,那些理想或者生活难道就是对的么?也许人生最可悲的不是激情退却,没有理想,而是你用一生力气去追求的理想到最后才发现,他至始至终都是一个笑话。

我沿着城墙一直走着,从安远门桥走上北关正街,然后拐上自强路,本打算逛到大明宫遗址去看看,走到遗址旁又不想去了。在一个小店里吃了份凉皮,给沧海发信息,他说让我先找落脚处,他大约十二点多才能赶到,我又开始去找住处。大宾馆不是我这样的人所能消费得起的,小旅馆环境又太恶劣,去了几个青旅,价格并不便宜,床位房又不想去和别人挤,迟疑再三,最终在自强路上的一家不大不小的宾馆住下了,拖着疲惫的身躯,到了宾馆我躺在床上就睡去了。

下午将近一点的时候,沧海下火车了,我告诉他旅馆地址,然后在门前等他。在坐电梯的时候,睡意朦胧,面对两面开门的电梯,像个傻子似的被拉上拉下,愣是不知道转身下来。沧海来的时候,老远我就看到他了,背一个大大的背包,戴着一顶米白色的帽子,深蓝色的外套,米白色的裤子,正往这边走着。我向他挥了几次手,他才看到。我和沧海认识是经由水云清影介绍的。那时我还在上学,因为不喜欢学习,于课堂上无聊的时光里开始研究仿写起诗词来,后来于QQ上机缘巧合结识了水云清影,某天清影告诉我说,她认识一个人和我很像,便给我一个qq,那便是沧海。初始并没有怎么聊天,一三年,沧海辞职云游天下,在北京的时候,刚好我也休假去北京玩,有了一面之缘,同游了天安门和北京的某个书店。第二次见面是在去年,兰姐超哥的婚礼上。这次是第三次见面了,他和前几次并没有多少变化,大约是去年年底在四川贵州等地漫游的几个月使他比以往颇具沧桑感。会面之后我们稍作休息便去吃饭了,每人要了一碗面,在西安这样的北方,面食是最常见,也是做的最具特色的了。饭后,开始计划着去买睡袋。

我们在手机上查找户外店,然后一家店铺一家店铺的找着,谨小慎微的中国人对于户外这种冒险的生活方式还是存在着一定的芥蒂,除了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喜欢玩玩之外,年长的人很少有了解的,因此户外这种装备在中国市场也就不是怎么普及了,店铺自然很少,所卖商品也是不全。我们按着地图上所指示的户外运动店铺的位置找着,找到的地方要么没有卖的,要么店铺倒闭关门了。而无意间却找到了杨虎城在西安的别墅,现在是个纪念馆,爱国教育基地,室内陈列着杨虎城的雕塑,以及他睡过的床,用过的器皿,穿过的衣服,和他的事迹,与他有关的人。对于杨虎城本人,我并没有多少崇拜,因为总觉得他并配不上现在给他的各种头衔,在那个年代,和他地位相当的人如过江之鲫,多之又多,他之所以成名,只不过是因为西安事变罢了,现在对于杨虎城的推崇政治因素多余他本身所做的事迹。

快到钟鼓楼的时候,才在一个店里看到有睡袋卖,可是那个睡袋又大又丑,销售人员虽然说的如何如何实惠,我还是不想买,继续找了几家,在一个叫做五环商场的五楼看到了卖睡袋的,只是看看价格有点小贵,不想买,又继续走。沧海在前,我在后,一路几乎像是奔跑般,从一个商场到另一个商场,筋疲力尽,腿都走得酸疼,还是没能再找到一家有卖的,于是只好回到第一次去的那家,打算把那个看着很丑的睡袋买了,不得已而求其次。去了那里,又说了半天,而那个睡袋连装睡袋的袋子都没有,工作人员找个网袋装着,看上去松松垮垮的一大坨,像个小被子一般,我的背包既装不下,也无法悬在背包外,最后只好去买那个贵的了,虽然肉疼,总比没有好。这时浅浅打来电话,说请我们吃饭,我们说在钟楼那边等她,然后慌慌张张去五环商场那家去把睡袋买了,说是打八折,还是废了好几百大洋,

买好睡袋,天色已晚,华灯初上,橘黄色灯光下的钟楼看着是那么美丽,一种华贵雍容之感,仿佛浴罢初装的杨玉环,隔着朦胧的纱窗。马路上车灯闪烁,人流不息,我们坐在钟楼护栏外的长椅上等浅浅。不多久浅浅来了,紫色外套在灯光下像是黑色一般,长长的头发,垂在两肩,形色有点匆忙。我见她走来,忙站起来挥手,本来想让她走到沧海身后,吓他一吓,没想到须臾间沧海也见到她了,我们站起来向她走去。听她说她刚才迷路了,我便想笑,居然又一路痴。然后她带着我们去回民街游玩。西安的回民街和成都的锦里、宽窄巷子很像,都是繁荣而又特殊的商业街,都有很多吃的,不同的是西安的回民街是以具有民族特色的回族小吃为主导,然后穿插一些其他小吃。回民街热闹非凡,琳琅满目的各种小吃,让人目不暇接,招牌在黑夜里闪耀着魅惑的光,什么老米家泡馍,老孙家泡馍等等,我只顾着看,没顾上记名字。浅浅带着我们去吃泡馍,来到一间古朴的老店里,不一会儿只见浅浅从柜台端着两个大碗,拿着四个小圆饼走来,我有些莫名其妙。我们来到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浅浅教我们怎样一丁点一丁点的把那馍揪碎,放到碗里。她说,这是本地人的吃法,一般揪的越碎越好,看的我们是莫名其妙,没想到吃个泡馍也是如此费劲。我一边揪着馍,一边看着周围的食客,想看看他们揪的多碎,最后把馍揪好,又让服务生端下去,不知道是用水煮的还是用水泡的,而后端上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两小碟糖蒜。看着那泡馍,浓浓的汤汁,飘着几块肥肥的牛肉,味道有些清淡,吃惯了辛辣饭菜的胃口还真不大习惯这些清淡的泡馍,这便好比习惯了狂野的冒险生活后,很难适应平淡如水的现实生活一般。不一会儿,沧海吃完了,我有点着急了,更加吃不下去,只好剩着了,暴殄天物。吃完饭继续逛回民街,据说在一千年前,回民街作为丝绸之路的起点,迎来了许多来自阿拉伯,波斯等地的商人、使节、留学生等,后来他们有的长久的留在了中国,经过一代代繁衍生息,便形成了回族这以庞大的种族。我们走在街上,热闹非凡的回民街是吃货的天堂,可惜我不是吃货,看着这些食物都看饱了,更本没有心情去吃。因为是晚上,虽然灯火辉煌,然而灯火之外的天空依旧是昏暗的,所以便不能欣赏那些经过岁月残留下来或者是恢复重建的传统建筑了,目之所及,除了人,便是吃的了。比如;粗粗的木棍穿起来的烤肉啦,灌汤包子啦,炒米啦,肉夹馍啦,牛肉啦,芝麻花生糖啦,手撕面包啦,大的像个磨盘似的馕啦,囊坑肉,当然更少不了凉皮,米皮,面皮等等认得到的,认不到的,说出名字的,说不出名字的,都鳞次栉比,摆满街头巷尾。

有一些民间艺术,比如剪纸皮影啦,小号的兵马俑偶啦陈列在路边的案几上。一个老太太,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面前小案上摆着十来双小鞋子,看着倒也精美,我们不曾留意,随手拿起看了一下,她便恼了,呜哇呜哇的不知道说些什么,神情很是愤怒。我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她那些鞋子都是用花布叠成的,我们摸了一下,有一双小鞋的鞋底凹陷了下去,这本不是什么事情,因为用手轻轻一碰就可以把它恢复原来的位置,而她却在那里大呼小叫,也不会说话,可能是真的失语,也可能是装的,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旁边一个摊位上的人不知是不是托,说我们把她的鞋弄坏,她一听旁边的人替她说话,更加变本加厉了,走上前来似乎要来拉扯我们,还一边比着好像一双鞋要五十块钱,非让我们买的意思,搞得大伙都挺尴尬,浅浅本来想买的,但是看着这人这副嘴脸,也没有了购买的心情,我们也不和她拉扯,也不和她多说,毕竟是说不清的,只好赶紧走了,只见她在身后指手画脚,口中呜呜哇哇的,大概是在骂我们。,我想,这人要不是疯子就是骗子,正常人怎么会是这样呢,当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在那个女人发作的时候,我们都很茫然,更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是我们真的弄坏了你的商品,只要你好好说,我们也未必不赔你,这大抵是西安给我的第一个坏印象吧。虽然有这个不愉快的遭遇,但是并不能让她影响心情,我们继续接着逛街。向前走,路还很长,也是卖东西的,在浅浅不大专业的解说下,我们倒也能够了解一番,一路走,一路看,走走看看,看看吃吃,不知不觉间便走出了回民街,然后浅浅带我们去吃凉皮。那家店好像很有名,我现在想不起名字了,去了店里,我实在是不饿,沧海喝粥,我要了杯可乐。巴巴的来到路人皆知的西安凉皮店却只喝了杯可乐,真有点恼我这不争气的肚子,他要是有净坛使者的肠胃,不就可以通吃一条回民街了。我真的没有吃货的福气,对于我来说,食物就是用来疗饥的,越是简单的食物,比如面条,馒头,米饭,越是吃的多,吃的香,而其他的一些精细小吃,吃几口便吃不下了,可能是前世吃的太多,今生故而只有看美食的福分,没有吃美食的福分吧。吃过凉皮,已经快十点了吧,夜色已深,我们也该告辞了,便和浅浅告别,返回客栈。中途计划着采购食物,现在想来,当初采购食物的时候,我们太没远见,食物采购的不是很充足,以至后来因缺乏食物而放弃登顶拔仙台。我们买过干粮,和一个不锈钢的饭缸,便返回旅馆,走了一天,感觉非常乏累,躺在床上,使身体放松,缓解这一身的劳苦,听着电视,看着手机,听微微通过QQ语音给我讲着人生,讲相亲的经验,讲工作。

第二集:翻山入迷途

长夜如斯,顽固而又漫长,我满怀兴奋的期盼着天明,仿佛太白山就在眼前,一抬脚就可以跨上山顶,仿佛所有的美好景色像宫廷翩翩的舞女,衣袖飘飘,从身边鱼贯而过,多情而又美丽,这样想的时候,更加睡不着了。只能强制收摄心神,让自己走出这浮想的世界,进入梦中。

第二天,天仅朦胧的透着几丝柔光,我便醒了。躺在床上,看着时间打打闹闹,一点一点在眼前走过。不一会儿,沧海也醒了,打开电视,起床,洗漱,打点行李,等一切准备就绪,也就七八点了,该出发了。我们住的离火车站大约有一公里左右,便背起行囊,退房,出发,连早餐都没有吃。路过一个水果摊,买了六个富士苹果,陕西的苹果很好看,大大的,红红的,煞是可爱,只是味道口感并不是十分喜人,不脆,也不多汁,更不是很甜。买过之后,便直接奔赴火车站前广场,网上说在火车站附近解放饭店对面有车去太白山,我们便径直去了。那是一个停车场,也可以说是个小车站,兵马俑,华山,法门寺等景点的车都有。太白山的车在最里面,我们走过去时,看到一辆去太白山的车停在那里,便想上车,这时一个带着红袖章的车站疏导员阿姨走来,问我们要不要现在走,起初我把它当做了车站门前拉客的,没有理会她,须臾,她又问了一遍,说前车刚走不久,她打个电话还可以赶上。我们问停着的车里的司机,得知这辆车还要一个小时出发,才决定听那个阿姨的安排。他把我们领到过车站边上的一条路,站在护栏旁,护栏下是个隧道,她告诉我们顺着一边的路,下到隧道口处,那辆车在前方拐弯,要经过这个隧道,并给我们指出远处的车。我们来不及道别,便挨着护栏,一路疾步行走着,我们走在本不该走人的路上,路上的车和我们迎面而过,司机们看着我们,按着喇叭,我想,此刻我们就像误入贵族舞会的衣衫褴褛的海盗杰克船长吧,让人看着是那么的讨厌。还好,路并不长,一会儿就来到了隧道口,那辆中巴也到了,我们向他招手,他并没有停下来,只是减慢了速度。我们就这样背着大大的包奔跑着上了车,找好位置,坐稳。我打量着车里,乘客并不多,只有我们两个是背包的旅客,其他零零落落的几个乘客,大概都是附近的居民,乘车回家。车子走出市区便上高速了,眼前一片冬日的萧条景象,黄土上萧瑟的生长着叶片凋零、躯干黝黑的树木;有麦地,整齐而又平坦,麦苗青青,那么纤弱。让人不由得想到“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高速路旁多有果树,苹果,樱桃,桃树,葡萄树,整齐有序,被修剪的十分得体,汽车过咸阳,经武功,最后抵达位于眉县的太白山国家森林公园景区游客中心。在车上远远的看着山头涌动的秦岭时,并不觉得有多高大威猛,黑黢黢的山,一大片堆在华北平原上.后来走进山里,才知道什么是深不可测。

太白山要升为AAAAA级景区了,游客中心的基础设施修建的很大气豪华,厕所里连洗手液都是自动挤出的,只是现在游客并不多,游客中心内外除了工作人员,几乎没有其他人了,大厅里也空空荡荡的,买票处只有一两个窗口有人。我们走进去询问,门票淡季六十,旺季一百,我们来的不巧,从三月一号开始已经进入旺季,而此时却仅仅是三月二号,虽然游客中心门可罗雀,价格却是已经涨了上去,去景区还要坐小巴,来回六十,我们没想坐大巴,虽然工作人员说到山脚下还要走四十公里的环山公路,可是我们还是想步行上去。在游客中心转了一圈,便奔着汤峪镇的方向走去,沿着笔直公路两边多是太白山的广告,路边垃圾桶上写的不知道是谁的一首诗。走在路上,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们跟前,车里伸出一个慈眉善目的头来,司机告诉我们这里上山不让步行,门票一百也贵,另一个入口只要六十块钱,他让我们给他八十块钱,他带我们去,我们不愿意,他又说,如果我们不信,可以给他五块钱,他把我们带到景区大门处看看,不行再把我们带到另一个入口。我们一遍又一遍的说要自己走去,他兀自纠缠不休,最后我们不再理他,在路边的一条长凳上坐了下来,他才开车走了,不久又转回来,还眼巴巴的看着我们,好像是岸上的猫看着水里的鱼。

来到山前,首先迎接我们的是太白山第一景——龙山和凤山,龙凤二山像是守卫太白山的门神,蹲在汤峪河两边,一条河水从山里和公路并排流出,河边有人家居住,多是商家酒店。来到龙凤山前,看到凤山上有一条石阶小道,沧海提议,不如牛刀小试,爬一爬凤山吧,于是我们转上凤山。凤山并不高大,一路台阶,右边偶有花枝伸来,半山有亭,有售票处,只是现在没人售票,这样的小山也要八块钱的门前。快到山顶处有寺庙山门上写着“定觉寺唐子城武则天”九个字,旁边有下山的滑梯。山顶上是个狭隘的小号长城,有个破破烂烂,岌岌可危的亭子,山中多有人工安置的灯,起初并不了解这样的小山安装这么多灯做什么,到了夜晚才知道,深夜满山的灯都亮了,把整个龙凤山照的泛着蓝光,成了一道别致美丽的夜景。

登山山顶,极目远眺,天地一色,带着冬天的贫瘠和荒凉,让人心生悲凉。在山顶稍作停留,我们便开始下山,来到滑梯处,滑梯停运,没有工作人员,滑梯旁,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猎人小径,蜿蜿蜒蜒,钻进远处一座更高的山里,路旁有块牌子上写着禁止上山的禁令。我们踌躇一番,最终才放弃踏上这条小路,然后看着那条小路,依依不舍,心有不甘的下山去了。路上有零星的游客,都是附近的居民。有时相遇在狭窄的山路上会聊上几句,有时仅仅报以微笑。来到山下公路上,我们继续沿路向前走去,路旁汤峪河里河水清浅,从石上流过,或在低洼处汇集成小小的一滩池水,或隐身石下,一段段人工修筑的小坝,拦下一泓泓清流。离景区门口不远处有个太白庙,庙依山而建,颇具规模,寺庙前人工拦截的小水库里河水青绿见底,美丽妖娆,从门前走过,沧海没有兴致去游玩,我又是个见庙不烧香,逢神不磕头的人,就没有进去。走到景区门前,上前去打听,这里果然不上人进山,而且也不卖票,必须在游客中心买票坐车上去才行。我们和工作人员说了半天,看来他们绝无疏通方便之意,便起了异心,想要翻山偷渡过去,于是不再去和工作人员纠缠。仔细观察景区门前大广告牌上的地图,查看四周环境,沧海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里,隐隐约约有一条蜿蜒山路,通向山上,便想从这条小路翻山而去,只是小路前被一丛竹林细细遮掩,而且离景区大门太近,容易被人发现。我们拿不定主意,便坐在小竹林前的草地上,假装休息,伺机翻过去,我放下背包,看到路边草地上有很多荠菜,绿油油的,硕大肥美,我便抽出工兵铲里的刀子,把地上的荠菜挖了出来,放进背。

在那边坐了一会儿,总觉得没有可乘之机,只好起身下山,向下走了不多久,路边山上又窜下一条细小的山路,一条向着山洼处延伸,一条分支围着山林向上延伸。我们走进山里,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乡人在聊天,我便向前询问,乡人告余曰:沿着山之字形向上的那条路可上山顶,我闻言甚喜,招呼沧海上山。这是条被当地土人踩出来的小路,狭窄险陡,两边树木多有折痕。我们循路而上,有时路被山上滚落的泥土山石覆盖,有时有树木横卧在路上,挡住去路。我们慢慢走着,攀爬着,背着重重的背包,不一会儿汗水就浸湿了内衣。来到一个小山腰,山腰被推土机推出一个宽敞的伤口,伤口上有一座寺庙在建中,还有几间荒废的房屋,我们刚走上去,从一间残破的老屋里钻出两条小狗对我狂吠,宣誓主权。这样的小狗我们当然不放在心里,不一会儿,从一间冒着炊烟的破旧房子里颤微微的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喝止住了小狗,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我走上前去,询问有没有上山的路径,,老奶奶虽然年事已高,倒也口齿清楚,说的本地方言,我也能听懂十之八九。我问她怎么一个人住在这样高高的山上,生活用品怎么弄上来,她不是一个多话的老太太,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然而一种孤独感还是能够从她深深的皱纹,呆滞茫然的目光中窥出些秘密。随着年纪的增长,我越发见不得老年人了,每当看到老年人,总是莫名其妙的悲伤,同情,也许我并不是在悲伤,同情他们,因为我知道,总一天,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如同一块腐朽的木头,被扔在无人的荒野,独自凄凉孤苦的腐朽。那时候,再也没有人同我说话,没有人同我玩耍,没有人在意我的孤独冷暖,甚至没有人愿意看我杂乱斑白的头发。“只是觉得人的内心苦楚无法言说,人的很多举措无可奈何,百年一参透,百年一孤寂,”看着他们不得不想起马尔克斯说的“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这样想的时候,便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徒劳,你必须去搞清楚生命中真正重要的是什么,也许“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么,而是你记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铭记的,”,乘着年轻,为什么要让平庸把心灵烘干到不剩下一丝水分呢?从此时、此刻开始,我们应该“去和孤寂签一个体面的协定”让生活的手触动心灵最深处的弦。让我们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按着老奶奶的指引,拐一个弯,就到了一个山脊上,山脊上长满了树,槐树、桦树以及叫不出名字的树和荆棘、藤蔓、野草。树林藤蔓荆棘丛中,有一条遮遮掩掩的小路,羞于见人。我们沿路在荆棘灌木丛中穿行,这时已经是将近一点吧,饥肠辘辘,人困马乏,走到一个宽敞之处,便卸下背包,拿出干粮,吃了起来。此刻再吃在西安买的苹果,以前的所有挑剔都被遗忘了,只觉得味美多汁,仿佛天地间除此之外,再无美味。吃过之后,稍作休息,便又出发了。越往前走,草木越是茂盛,有些带刺的灌木会猛然跳出来,阻挡着去路,仿佛口中在说“梁山好汉全伙儿在此,路过的肥羊留下买路财,”这时我们不得不大开杀戒,要么用登山杖把刺条拨开,要么直接用工兵铲把那些枝条砍去。山野寂静,动物们冬眠还没有醒来,鸟儿们去南方的去了南方,留下的经过一冬寒冷和饥饿的折磨都已经精疲力尽,不愿多口了。唯有偶尔乌鸦在“呜哇呜哇”的叫着,沧海打趣说“这乌鸦在说我们两个傻瓜,两个傻瓜”。走着走着,路又被好几棵折断的粗壮树堵住了,我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得爬上树干,再爬下树干。又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些小路是维护高压线塔的电工们走出来的,路像触手般连着山上的高压线塔。走一段,我便想问一下,有没有走过景区大门,虽然我知道沧海也不一定比我知道的更多,但是只是想听他说一句,差不多走过了,这样心里就会踏实一些。

就这样在丛林里翻过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最后变得无路可走,我看到一个下坡处隐隐有些痕迹,以为是路,便走了过去,循着痕迹下山。谁曾想那并不是路,只不过是山上落石滚出来的痕迹,地上砂石松软,陡峭松滑,还好树木茂盛,每隔不远都会有树枝可攀可抓,可依可抱。有时地上落叶太深,不知道哪里可踩,哪里易滑,只好趴在地上,用工兵铲扒开落叶,铲出一个下脚的地方。虽然偶有石块滚落,我们都是幸运的人,并没有被落石砸中,一次沧海一不小心拉住了一条枯枝,下坡的过程中,枯枝折断,沧海滑了下来,幸好下面有树枝阻挡,没有继续滑下山谷。我带有手套还好,沧海没有带手套,就受苦多了,手几次被荆棘石块划伤。但是虽然历经劫难,我们最终都平安下到谷底,谷底有一条水流从山上落下,水很少,从泥土石缝里渗出,在落差大处形成水线落下,在平缓处又隐身石下,湮没在松软的土中,等到下一个落差处,又流了出来。我们在谷底的一处岩石下,接来泉水清洗脸上手上的泥土,饱饮山泉,太白山的山泉水十分甘美,清凉解渴,没有异味。山谷的石块上由于有泉水流过,湿气很重,长满了青苔水垢,我一脚踩上,一个趔趄,坐在了石头上,裤腿沾满黑泥,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受伤。再向下走,有时险陡,有时平坦,山谷中生有一种非常高大粗壮的藤蔓,挂在树上,像是紫藤,当路线难走时,我们就扯下树上的藤蔓,当做绳子,拉扯着下山。再向下走去,是野百合的幼苗,绿油油的,一簇一簇的生长在湿软的土中。无论过程多么的艰辛危险,最后我们都灰头土脸平安的下到公路上了,这时离景区大门大约有两三公里的样子。

看到平实的太乙公路,大有劫后余生之感,循着公路走了一段,沧海说有车来了,我们都走到河边,想要躲避一下,怕他们再把我们抓回去。来到河边,我把上衣脱了,去洗身上落下的泥土残叶等赃物。沧海来到河边,放下背包,想去洗脸,一脚踩在了一块扁平的石块上,石块滑动,“唬咚”一声,沧海连同石块一起掉进河里了,虽然河水很浅,却也把整双鞋和半截裤子给打湿了。我们在河边待了很久,沧海把湿了的鞋袜打理一番,我想,这对户外要得有多热爱才能经历一次次艰苦而犹未悔啊?打理好一切之后,我们又出发了,沿着公路,两边是高大威猛的山峦,除了偶尔经过的车辆,路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了。初始遇到景区里的小巴还想躲避一下,后来发现根本无处可躲,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了,心里想,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才走到路上,无论如何也不会返回的。我们一边走,一边计划着今天在哪儿扎营,明天走到哪儿。可是走到一处发电站的时候,从身后一辆黑色轿车赶了上来,在我们面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上身穿警服的青年男子。男子长得十分敦实,脸上带笑,让我们停下来。我们本想置之不理,可是一看警服,无可奈何只好走到他跟前,他开始给我们讲不上徒步上山,以及现在上山的危险,在我们多次解说无果后,只好坐上他的车,被他劝退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警察,但是值得说的是,他一直都是平声静气的好言相劝,没有一句恶语,这倒让我们不好意思去一意孤行了,坐上他的车又来到了景区大门外的停车场。

一个下午的辛苦都白费了,我们都有种挫败感,失落中只好转身向下走去,来到汤峪镇,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吃了一份米皮后,我感觉非常困乏,把脚洗洗就躺在旅馆狭小潮湿的床上睡着了,迷迷瞪瞪睡了一会儿醒来,沧海还没有睡,我去一趟厕所,透过窗户望向外面,龙凤山上的灯光迷离,把整个山照的非常美丽,我喊沧海来看,沧海说想出去欣赏夜景,问我去不去,我还是有点困顿,没有精神,沧海便一个人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沧海带着烧烤回来了,我们吃完烧烤,继续休息,计划明天坐车去太白山景区,毕竟来都来了,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

第三集:风雪上奇峰

第二天,我们早早的就出发了,重新回到游客服务中心去买票,双程巴士要六十块钱,我们想买单程的,售票员看我们背着大大的包,以危险为由,不肯卖给我们,啰里啰嗦找了一大堆借口,我们根本听不进去,执意要去,最后她看说服不了我们,就让我们留下身份证复印件,然后在一张纸上写下“责任自负”,名字和联系电话,而后才买票给我们。买过票之后,我又去买了一根登山杖后才去坐车,这时虽然景点收的是旺季的票,可是其实依旧属于淡季,根本没有什么旅客,我们等了好久,也不见发车,询问工作人员,他们还很无辜的样子,说只有我们两个,没法发车。不得已我们也只有等着了,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发车,我们便下车去游客中心找个地方吃饭,早上急急的出发,饭都没吃,要了两碗面,吃过之后,又等了好久,到了十点车子才发动,而游客才不过三四个。坐在车上,看着昨天走过的路,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一路上汽车在群山脚下行走,海拔随之一点一点升高,空气也越来越冷,由于路窄弯急,车速很慢,沿途有很多景点,或是寺庙,或是遗迹,或是幽村,只是在一个冰挂前,司机停下了车子,我们下车只见从山顶一片白花花的冰保持着流水的形状,被冻结成一个冰瀑布,景色壮观美丽,让人叹为观止,只是随着天气的变暖,这美丽的冰挂已经开始慢慢在融化了,等到我们返程的时候,冰挂更是融化的不具规模了。我在冰挂前惊叹,拍照,不舍离去,恨不能把这冰挂移到我的窗前,每天醒来,都可以目睹这冰清玉洁的自然界的奇思妙想。

再往前走,有个叫做世外桃源的景点,司机又把车停了,两个游客下车去观赏,而我总觉得这种附会出来的景点有些乏味,你这明明被关在世内,还叫什么世外桃源啊,倒是路旁的两棵挂了名字的树让我感兴趣,只是远远的看不清小牌子上写的树名,我特意走到树前才看清,一棵是山茱萸科的红椋子,一棵是小花香槐。回到车上,等了一会儿,刚才出去的两个回来后,我们继续出发。就着车窗观赏窗外的景色,雪越来越多,越来越普遍了,起初只不过是山坳处,路边上偶有积雪,到后来铺展到整个山上、山脚的树林中、以及路边。因为山高,阳光照耀不到,雪很多,很厚,整个林子成了一片林海雪原。仿佛来到了雪乡。再往前,有个墨画山,名字记不真切,就是远处的山巅有一块巨大的石壁,光秃秃的,常年的雨水侵蚀,在石壁上形成了很多墨画般的图案,故名墨画山。然后有三国古栈道,这个栈道离地很矮,大约是后人修复的,钢管打下的支架上铺着木头,栈道细长蜿蜒,围着石壁,沿途虽无秀色,冬日的山景倒也可餐,观之忘俗。不大一会儿,终于来到了山下下索道的下站,坐索道来回是两百三,单程一百三。我们不坐索道,可是由于我们背着大包,太惹人注目了,刚下车不久,就有工作人员围了上来,似乎是要“劝降招安”我们,不让我们徒步,想让我们坐缆车。又是一场唇枪舌剑,可是纵然是他们巧舌如簧,我们依旧聋子不怕雷打。他们看到我们不听,又开始吓唬我们,说山上有熊,有狼之类的话,我们已经是抱定了决心,要去徒步攀登,最后他们没法,又让我们写下电话号码,名字,身份证号码,以及“责任自负”的生死状。这样才摆脱他们的纠缠。对于这些人,虽然不能说他们用心险恶,倒也是别有居心,假如他们真的在乎我们的安全,就不该卖票给我们,既然卖票给我们,就应该勇于承担责任,可是他们既想赚钱,又不敢承担责任,实属恶心,他们大概想让我们花个几百块钱,从游客中心坐车到索道下站,再从索道下站坐索道,到天方地圆处的索道上站,然后在那些停个十分钟八分钟的,再坐索道下来,然后坐车回去,可是这样的旅行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我又不是没坐过索道,与其这样,还不如回家睡觉来的舒服,何苦千里迢迢从河南湖南跑到这陕西来呢。

说实话,在听了工作人员的危言耸听之后,我的心里确实有些不安,只是这种不安如浮光掠影,一闪即过,当我和沧海背包走出天下索道下站门前的孔桥之后,心里有的只是兴奋,一种狂野的危险的狂热,对于自然的狂热,“我爱世人,自然甚之,岸畔崖间,鼓涛为乐,无人驻足,是为桃源”,心中对狂野而危险、带着赤裸裸残忍的自然的热爱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大概就是汤显祖所言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如果细细考校,也许并不是无籍可考的,首先这是一种精神的回归,一种返祖现象吧,毕竟,依据达尔文的理论,我们都是从丛林进化而来的,就像是一个农村人,虽然经过努力进入了发达的城市,但是偶尔仍然会回忆起农村的日出日落,山水田园,只不过是有些人的回忆比较浓烈,有些人的回忆比较淡薄。我是骨子里有着不可剔除的故乡情结的人,虽然故乡已不复往日的热闹和温暖,可是回忆是一个保鲜柜,给我们的永远是恍如昨日的美好念想。我读过很多自然文学,这或许也为我对自然的热爱煽风点火,添砖加瓦,比如梭罗的《瓦尔登湖》《荒野孤舟》利奥波德的《沙乡年鉴》约翰海恩斯的《一个人在阿拉斯加荒野的25年》当然还有约翰缪尔,这个备受推崇的早期环保运动的领袖。然而,这些人的书虽然好,却都是描写自然温情的一面,他们把大自然描写成了一个美丽温婉兰心蕙质的小姑娘。而另一个人——杰克伦敦,却把自然描写的赤裸裸的残忍,冷酷,仿佛是一个勇武的战士,刀口沾满了生灵的血液和眼泪,而这种残忍的毫无做作的真实更加让我热爱。这样毫不掩饰的荒野所带来的寒冷,饥饿,孤独,以及随处可见的危险让我知道“活着是多么的重要,”幸福并不是那么难得,一碗饭,一杯水,一件棉衣,一个可以遮挡风雨的房子,一个爱着的女孩,健康的父母,有时,哪怕是手中的一个苹果,都是幸福,我们还需要什么呢?现实社会里,我们双手沉重,装满东西,艰难而痛苦的行走在人群中,到最后,总是为了一些毫不足道的东西而失去最重要的。而只有到了荒野,你才会明白,什么才是正真重要的,什么才是生活的必需品,其他的一切都不值得用尽一生去追寻。“不必真的很强壮,却要觉得自己强壮,哪怕只有一次,也要去证明自己,哪怕只有一次,也要到最原生态中去发现自我,独自一个人面对冰冷的石头,只靠双手和大脑。”我们是从自然里走来,总是要回到自然中去的。“有些人会说,为什么现在行动,为什么不等等呢”你老大不小了,没有事业,没有婚姻,甚至没有一项足以糊口的技能,你天天这样有没有想过老了的时候的悲惨。每当面对这些责问的时候,我无言以对,然而我能等么,自由和单纯的美太美好而匆匆流逝,世界并不会等你,不会等到你垂垂老矣,把孙子送进大学,安排好一切后事,然后再去追寻,衰老是什么?有人这样回答“岁月悠悠,衰微只及肌肤,热忱抛却,颓废必至灵魂。”而“我所渴求的无非是将心中脱颖欲出的本性付诸生活”。

我们沿着公路走了不足一百米,红桦坪公路旁便分出了一条登山小道,小道上有一个大理石的门楼,上面写着“观音洞”三个字,旁边有介绍写着“七女峰景区”。初始我并没有去细看七女峰的简介,只是见到了有登山小道,沧海便率先走了上去,我紧跟其后。初始,路并不难走,细窄的石板小路,或平坦,或是台阶,路旁是高低稀疏的灌木,或桦树,我不喜欢桦树,特别是此时的桦树,暗红的树干上布满灰白色的树皮,树皮脱落,粘附在树干上,像是一种等待脱落的伤疤,又想是正在蜕皮的蛇,或者白癜风患者。冬日的寒冷使万物萧条黯然,苍茫大地只有一种混沌的暗黑色,一番败落景象,让人不免烦闷压抑。走着走着,道路开始变得崎岖陡峭,这时始觉其中趣味,越走路越险,太阳照不到的地方,雪也越加厚了,我们踏雪而行,小心翼翼。海拔越高,目光越远,走着走着,远山变得更加清晰。来到一线天,这是个狭窄的山隙,台阶窄而陡峭,紧挨着山壁,布满积雪,一头通向上方的一个逼仄的山洞,一边临着下方的万丈深渊。我们只好一步一步向上爬行,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小心,怕一个失手,便进入万劫不复。此刻,我想的最多的不是自身的危险,而是出了意外后别人的耻笑。我走在前面,沧海走在后面,每爬几个台阶总想往后回望,而每一个回望,总能吓得我筋酥手软,双腿打颤。但是爬到此处,雪太厚了,想下更加危险,只能深一脚浅一脚,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向上爬。不久之后,终于爬到安全地带,在一个山洞里没有了雪,也就不再觉得危险了。我在山洞里坐着等沧海,听着沧海在下面一点点向上爬,抖落积雪的响动。看着沧海的头从白雪边缘露出来了,我拿出手机想拍个视频,可是视频打开,好久不见沧海的头再动一动,然后就放弃了。过了好久,才能看到沧海的背包出现在雪中,然后是身子,最后才是整个人。我们都是这样缓慢而又小心的以笨拙的姿态爬上山洞。山洞里竖着一条木梯,我们在洞中休息一会儿,开始攀爬木梯,幸运的是木梯上没有积雪。沧海率先爬了出山洞,接着我也爬了出来,由于洞口很小,我们的包太大,总是磕磕绊绊。爬上洞口,惊魂未定,回望来路,依旧满是惊悸。我们说,无论如何也不再从这里下去,幸运的是确实不再从这里下山了。

爬过一线天,便到了天梯,天梯对面还有一个两三米高的小石头山头,石头缝隙里长着几棵松柏,我们爬了上去,远眺山下,公路像是老式压面条机器压出的面条一般,弯弯曲曲,东折西绕,近处的山壁裸露出青黑色的胸膛,威武雄壮,刚毅巍峨。远山如淡淡的墨汁洒在了白面上,雪在树丛里闪着柔光,树在雪上,遮掩着纯洁,一切是那样的辽阔,苍茫。天空蔚蓝,不带一丝瑕疵的蓝仿佛生活在海洋里,让人的心都要飞出去,自由的翱翔在这山林中,蓝天下,连吹来的风都让胸怀一畅。我们放下背包,坐在松树下,开始补充能量,食物并不多,只能省着吃,此刻饥渴交织,苹果变得更加美味了。

吃过一顿不算丰盛的午餐后,我们继续出发,接着便是天梯,所谓天梯,必然是十分陡峭的,七女峰的天梯也和华山的天梯一般,在石壁上凿出的台阶,又短又险,石阶残破,缝隙里,风吹来的种子拼命生长过后,灵魂飞升后,只留下一丛一丛枯黄的躯体。石阶边上的山壁上装有可用来抓的铁链。石阶上端有茂盛的植被,中下段却是光秃秃的,我们一手攀着锁链,一手拄着登山杖,缓慢的爬着,脸无限制的接近台阶,这个台阶比较向阳,所以没有积雪,难度便不如一线天了。过完一天梯,又是龙脊岭,一条窄窄的石岭上开凿出石阶,两边有竖起的钢管,钢管上横有铁链,算是护栏,这些虽然险峻,却并无困难。走着走着,路边的枯松多了起来,那些松树也不知道在山间石缝里艰难的生长了几百年,枝干遒劲,还保持着迎风欲飞的姿态,可是再也不能生长出叶片与蓝天击掌了。这些枯萎的树总是能带给人无尽的惋惜,他们本就是命运的小丑,被风带到这样贫瘠的岩石风里,命运在一边笑看着它们为了活着所付出的的辛苦。他们虽然战胜了饥渴,战胜了狂风,战胜了寒冷,活了下来,长成了参天大树,然而最终,依旧没有逃脱枯萎的命运。枯萎在这高高的山头,保持着活时的高傲姿态。走在山石间,只要你用心去寻找,总有一些植物能够感动你,让你看到生命的力量,你看那些生在光滑如镜的岩石上的植被,哪怕只是一棵微不足道的小草,他们都在努力而又艰辛的活着,哪怕仅仅是一个春夏。

我们走着看着,沿途总有一些石头被标注着莫名其妙的名字,经过老寿星石之后,已经转到山的背阳面。这时,积雪又多了起来,覆盖在小山道上,仿佛是蛋糕上堆积的奶酪,从树上草上落下的点点细小的枝叶或者干燥苔藓,如同撒在奶酪上的巧克力粒,而鸟兽的足迹便是大自然精雕细琢的花纹了。这些路杳无人迹,却是鸟兽的乐园,此刻,他们再也不用害怕人们去伤害他们了,他们也不必躲避了,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在这本就该属于他们的山林里,寒冷已经把整座山从人类手中抢了回来交给他们。我们踏着深深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路上,由于积雪太厚,有时根本分不出台阶在哪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用登山杖在前打探,即便如此,深深的积雪经常涌入鞋里,融化,凉冰冰,湿漉漉的,你必须时而停下脚步,清理出鞋子里的积雪。路时而平坦,时而陡峭,时而围着山壁的岩石。雪却总是厚厚的,杳无人迹,我们是今年第一个踏上这条路的人了。沿途我们非常仔细的辨认着雪地上鸟兽的足迹,搜肠刮肚,希望可以辨认出哪些是可以威胁到我们的。山林寂静,那些鸟都不再唱歌,野兽也藏起来了,也许他们一家一家躲在各自的洞穴里,和孩子们讲着那些被人类追杀的往事,也许躲在某个角落监视着我们这两个贸然闯入的侵略者。我们只是寻找着山路,走着,路有时会隐藏在石洞里,或者某个岩石背后,或者乱石丛中,“山重水复疑无路”是经常的事情,但是最终都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过了老寿星就该是棋盘石了,所谓的棋盘石,就是山顶上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刻有横七竖八的棋盘,高高的山巅,如果能够手谈一局,倒也是一件雅事,自古以来的王侯将相不都是在下棋么?只不过他们是把花花江山以及自己的性命当做了彩头。不知道每当人迹不至的时候,会不会有仙人前来下棋饮酒,关于神仙下棋的典故很多,《述异记》中曰:信安郡石室山,晋时王质伐木至,见童子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与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去?”持起视,斧柯烂尽,既归,无复时人。其实这个故事也够恐怖,你试想一下,哪天你去某地玩了几天,再回到家中,发现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了,一切都已物是人为,亲朋好友多已逝去,那是多么悲惨的啊,所以还是不要遇到神仙的好。

继续走着,有一处悬崖,叫做舍身崖,崖深有百米,如刀削斧劈,纵然崖边有护栏,但是对于恐高的我来说,站到边上还是会双腿酸软乱颤,我故意为难自己,一点一点向边上挪,并且鼓励自己向下看,心中不停地念叨着不害怕,可是还是充满恐惧,这种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我一直在想法去克服,可是总是无法克服。过了舍身崖,又是刀背岭,从名字都可以想到这条路的险峻了,我们上山下山,从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从山的一面到另一面,就这样走着,鞋子湿了,裤子湿了,都顾不上了。渴了抓一把雪放在口中,冰凉提神,也可以略作疗饥解渴之用。

道路崎岖,我们走的非常认真,把时间都遗失了,渐渐的光线变暗了,阳光也不再温暖,透过树林照下来的阳光变成一种饥饿的黄,我们知道,天要黑了,开始找宿营地了,只是这山上乱石穿空,松涛拍岸,崎岖不平,很难找到一块极佳的宿营地,只好一边走着,一边留心着每一个角角落落,希望可以找一个平坦的地方安营扎寨,最后在两块巨石旁发现一片坡度较小的空地,我们决定在这里搭帐篷过夜。放下背包后,我去折一些树枝垫在地上,用以防潮。沧海去捡一些枯树枝生火,然后大伙儿搭起帐篷,垫好防潮垫,便开始生火。在森林里生火无论如何都是很危险的,我们在两块巨石的缝隙里把火点着,拿出背包里的一个不锈钢的碗,装满雪,搬几块石头垫着,用以烧水。由于碗太小,架起的石块里空间更小,火总是熄灭,只能另想办法。这时沧海在一棵树上找来了一些生锈的细铁丝,我们把它系在碗沿上,在两块大石头间卡上一根木头,想把碗吊在木头上,在下面生火。可是铁丝不够长,我们又在附近找了一会儿,在另外的树上又找到了一段铁丝,然后把碗系好,开始生火。林中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柴火,我们用杉树的枯叶引火,不一会儿火就生起来,这时天更暗了,围着暖暖的火堆,说不出的受用。

雪水烧开后,拿出面条折断,扔在开水里,只是忘记了面条上缠着纸条,等发现时有两束面条已经分不开了,煮成了一坨。放上前天挖的野菜,还没有吃进嘴里,闻着面汤的香味,就有说不出的幸福感。虽然碗小,面煮的浓浓的,又生熟不一,没有油盐酱醋,但是我们却吃得很香,连汤都是以往没有吃过的美味,仿佛天下美食,无出其右者。饭毕,开始围着火堆烤干鞋袜,手套等,此刻天黑黑,四周安静异常,连一只鸟叫都没有,我们拿着手电,时不时的照向四周的山林,以求心安。四周除了山石树木,便是雪了,所谓的掠食者,一个也没有,仿佛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安静的让人恐惧,脑中开始时不时的浮现一些恐怖电影的情节,这些情节刚一浮现,便连忙遏制。九点多的时候,柴已经烧尽,只剩下一堆火炭,我们才去睡觉,睡觉前搬来石块围着炭火,把鞋子放在石块上,继续烘烤。这时我唯一担心的是万一有猴子来把我们的鞋子偷走了怎么办?猴子把火炭弄到森林里了怎么办?心中总是隐隐有一种不安,也许是我太小心翼翼了吧。防止动物袭击,或者偷走我们的东西,除了鞋子我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帐篷。打开睡袋,穿上所有衣物,躺进睡袋里,开始睡觉。可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睡袋太滑,而我们扎帐篷的地方又有些坡度,总是向下滑去,四周又太安静了。只能安静的躺着,尽量不去想那些恐怖的画面,心中既兴奋,又恐惧,仿佛坐在小船中,从埃及穿过英军舰艇封锁的地中海回到法国的拿破仑一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无所事事中开口叫一声沧海,他居然也没睡着,就这样躺着,开始醒着,然后仿佛睡着了,然后又醒着,感觉这个夜是那么的漫长,这一夜我不知道多少时间我是睡着的,多少时间是醒着的,第一次看手机,是凌晨三点多,第二次是五点多,中间也许睡着了,也许没有,我也不清楚。有时脑海中的一些画面,我不知道是睡着后在做梦,还是仅仅是醒着的胡思乱想。快天亮的时候,起风了,吹着帐篷,“呲呲”作响,我以为有小动物在外面划我们的帐篷,起来看了一下,才知道是风,然后又睡下。神思昏昏的到天亮,然后起床,收拾行李,昨夜的火只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烬,我们的鞋也都干了,远处透过丛林,有朝霞在天边撕裂出一道火焰色的伤口,那么美丽。我们收拾过行李,又踏着积雪开始了新的征程。

离开宿营地不久,便开始下山了,往远处看,晨曦中的群山高大威猛,山尖白雪皑皑,向着山底白色越来越淡。我们顺着乱草丛中的石阶一直下到下板寺,一块三角形的大石头上有个圆洞,洞里有神坛,供奉着一尊小小的佛像,石头上写有“下板寺”三个字,这应该就是下板寺的遗址。再向下走,有一座座建筑,门廊上写着“天都门”,有施工的帆布空帐篷,我们在天都门院子里吃了些东西权作早餐,院子里有训练体能的设施。不一会儿,在一边的屋子里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我们向她问路,她说自己是新来的,让我们去别处问,我们没有再问人了,找到一处上山的路,便走了过去。这条路都是台阶,木质的,很宽敞,下面有钢铁支架,台阶上堆满积雪,有人走过的痕迹。我们踩着积雪左拐右拐,慢慢的爬着山,沿途植被茂盛,冷杉林,红桦林密布,有时还会看到一些高山杜鹃。一路往上走去,渐渐的越来越冷,风越来越大,雪花飘了下来。细碎的雪粒,开始稀稀疏疏,后来变得密密麻麻,我们踩着雪,迎着雪,艰难的走着。

随着海拔的升高,空气也变得稀薄,体力透支的厉害,不得不走一段,歇一会儿,雪下着下着,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充满了湿漉漉的雾气,有些风景根本看不真切。走过板寺云海,上板寺,板寺新村,然后是拜仙石,拜仙石据说当年苏东坡任职凤翔郡时求雨拜仙之处。再往前,有块巨石如犬蹲在路边,石上刻着“哮天犬”三个字,撇下哮天犬,走不多久,便到了天下索道的上站,也就是叫做天圆地方的地方,这是一个山头,海拔三千五百多。此时依旧大雾弥漫,整个山上少有行人,有种梦境里的感觉,一切都看不真切,亦真亦幻。雪依旧下着,我在一个大香炉旁等沧海,不久,索道出走出五六个旅客,然后沧海也上来了,我们拍照留念,和遇到的旅客聊上几句,便又继续出发了。这时是一段下山路,那几个旅客在后,我们在前,他们走着,笑着,聊着,唱着,使我们显得落寞多了。雾更加浓了,能见度也低,看不了几米,让人仿佛深夜独行,我看看地上,有新踏下的脚印,知道前面有人,然后就加快了脚步,须臾便听到人声,俄顷已经追上他们,也是一小群,有几个女孩头发上结满霜花,白白的发丝带着几分晶莹,煞是好看,我们一起聊着走着,来到了小文公庙。小文公庙处有几间彩钢房,所谓的庙,也只不过是一个石洞罢了,在彩钢房附近转了一会儿我们便出发了,走了几步,回头看到几个男人对着小文公庙石洞在磕头。

这时的路变成杂乱细长的乱石路,因为向阳的缘故,路上的积雪不多,山上没有树木,属于高原草甸,乱石保持着千百万年前冰川运动时滚落的姿态,一些枯黄的不知名的高原灌木长在石块间,是那么的渺小。整个山上都是乱石,一个挨着一个,像是随时都会流动。我们在风雪里走着,眼前朦胧而又诡异,这样的路这样的山一直延伸到大文公庙。大文公庙在山洼处,仅有几间彩钢房,天暖和的时候有人居住,现在人都走了,只留下几间屋子,其中一间屋子的门没有锁,屋内有床,有被子,门上写有留言,是特意留给过往旅人居住的。我们在这里稍作停留,便又向着大爷海的方向出发了。出了大文公庙就要爬山了,山上雪很厚,把道路都埋没了,只有一些用红漆留下的箭头指示还可以看到,我们按着箭头指示的方向,寻找着落脚点,这时,也不管路不路了,只要是方向对,只要是能落脚,我们就走。风更大,雪更急,天也更冷,带着手套的手都被冻得僵硬,雾茫茫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沧海用温度计测了一下温度,零下四摄氏度。走到山顶,雪已经冻住,满山的雪,像是冰川。

走出这个冰川,有一条小路,虽然也有积雪,因为山头挡住了风雪,这条路就显得十分暖和,走在这样的路上,仿佛走进了春天,太阳像个调皮孩子,悄悄露出头了,等你想去看他时,他又马上藏了起来。天空也起了变化,一会儿明亮,一会儿灰暗,云雾翻滚,在远处的山谷里,山尖上,变幻莫测的云雾,皑皑白雪下青黑色的山峰,以及时隐时现的阳光,使这里变得十分美丽梦幻,美丽的让人痴迷,让人忘记寒冷,忘记风雪,忘记受过的所有痛苦。本来想要拿出手机拍照,可是孱弱的手机已经经不起低温的折磨,陷入自动关机状态,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它,还好沧海带有相机,我们拍照,赶路,再拍照。路也从山这边转到山那边,从温暖转到寒冷,从风头转到风尾。当阳光出来的时候远远的可以看到孤零零的大爷海旁的一小片房屋,可是阳光隐去时,又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了,只有眼前的雪景。

走着走着,路开始变得更加惊险刺激了,一条小路被雪覆盖,路一边是陡峭的山崖,深不见底,一边是陡峭的山岩,路上雪又硬又滑,向一边偏斜着,风雪交加的吹着,随时都有可能滑下山崖,看着这样的路,心里说不出的恐惧和紧张。初始想要用工兵铲挖出一个个脚印,可是雪太硬了,根本不好下铲,后来只能一手拄着工兵铲,一手拄着登山杖,战战兢兢的,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这条十多米的路走起来,像是万里长征。可恨的是这样的路并不仅仅只有这么一段,走过了这一段还有下一段,走的让人气馁,走的让人后怕,还好我们都平安走过了。过了这两段险路,也就将要抵达大爷海边缘了,因为雾大的缘故,当我们站在大爷海旁的山岗上时,还看不到大爷海,只见到两间破旧的房屋,我本想下去看看,因为路陡,又满是积雪,便没有成功,后来也没去,只是远远看着,两座砖墙青瓦的旧房子,应该是寺庙,只是十分破败。山岗上有一座用破碎的不知道什么器具的残躯堆叠的玛尼堆。

再往前走,便看到了大爷海边的彩钢房,这里也是好几间彩钢房,有一间开着门,还有一间被风吹开了墙壁,我们走进那间开着门的房子,里面有床有被。放下行李后,我们来到大爷海边,整个大爷海都被雪覆盖了,看不见一滴水,只有一个轮廓,放眼望去,暮色四合,群山把我们合围在大爷海这一片低洼处,雪停了,风更加暴虐,冷冷清清清的世界,除了偶尔跳越在山石间拾荒的鸟儿,便只剩下孤零零的我们了,一瞬间,有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这正是我所追求的遗弃么?远离世界的噪杂,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安静之处结庐而居,此刻,我确实远离了人海纷纷扰扰的街头,没有霓虹灯,没有汽笛声,没有浮华,此刻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冰冷的石头,冰冷的雪,冰冷的风,以及冰冷的天空,此刻我可以呼出自己的本性了么?我的灵魂得到了升华了么?答案很明显,没有,我付出了很多辛苦,我以为我也可以得到很多,可是,此刻我依旧一无所有,唯一与我比邻而居的只有孤独。安静的世界让我伤感,我不停的去想往日的热闹,往日的繁华,是的,我还是忘不了那个被诅咒很多次的浮华世界,因为我的内心早已和他融为一体,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荒野,我设想了很多和荒野相遇的画面,设想他是怎样的温柔的拦我入怀,像母亲轻抚他久别故乡黯然归来的孩子那样,我设想他的每一块石头都是我的兄弟,他的每一个夜晚都有星星,像床头的灯,照着我,驱逐梦魇,给我一个温柔的夜色。而此刻,他却是那么的冷漠,无动于衷我的到来,只是用撕裂肌肤的风,来拉扯我,驱赶我,恐吓我。我想,我还是错了,这荒野的美好只是自己想象的。为我备下美味菜肴,甘冽泉水,温暖被褥的,永远是那个我从来不去在乎的繁华世界,我已经背离荒野太久,我已经被他分离出来,无论那个庸俗的世界有多少让人诟病的举止,我只能生存在他的荫庇下。而这个世界只属于梦,属于诗歌,属于想象。我想我是堕落了,随着我所生活所熟识的世界连同我的灵魂一起堕落,我已不配走在这干净原始的美好了,我污浊的眼已经不配拥有这绝美孤高的风景了,我成了这世界最最可笑的人,被自己的神遗弃。然而,值得庆幸的是,我最终目睹了我的神,看到了他的高度——那些我无法企及的距离,人总要有一次奋不顾身的经历吧,为了一个虚无的念想,跨越千山万水,只为了让心来一次痛痛快快的失望,我不想再去责问自己,我已经罪孽深重,我只想就这样安静的看着这片雪山,看着他的每一个棱角,那里曾经都是我的梦,现在依然是。我的血液依然以他的轮廓流动。

放下行李后,顾上不湿漉漉的鞋子,我们踏着深深的积雪,来到大爷海边,站在石碑前拍照留念,然后开始准备生活火。这里不像在七女峰,随处都是枯枝败叶,这里是一片荒凉,除了低矮的灌木,就只剩下冰冷的石头,皑皑的白雪,我们只能在这一片住房里寻找木材。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我顺着一间被风撕裂的房子的裂缝爬进屋里后,便发现了里面很多杂物,被风雪覆盖的被褥,以及很多木头,都是锯好的一段一段的松木。继续寻找,又有劈好的大块大块的木头,还找到了很多煤块,以及机油。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因为我找到的不是木头,而是温暖,是在这样的寒夜里生存的希望。此刻我知道,我有热水喝了,有热饭吃了,鞋袜有干的希望了,我不必再忍受这刺骨的寒冷了。我们把木头运一些到住宿的屋子里,然后捡一个旧碗装一些机油,用一个蛇皮袋子装了一些煤,本来还想找些食物,可是什么吃的都没有,只好放弃。又找到一些石块,架起一座炉灶,捡一个不锈钢的脸盆,用来当做锅,然后开始生火。木头的块头太大,没有引火的干柴,只好用工兵铲把大块的木头劈成小块的,这些都是松树,很多枝节分支的扭曲纹理,坚硬如铁,很难劈成小块,只好捡一些容易的劈成一小堆,然后再捡一些纸箱,撕碎引火。

初始很顺利,把木材靠在石块上,不一会儿就燃烧起来了,这时我们想把柴火都放进石块下,然后把脸盆放在石块上烧水,可是却一不小心把火弄灭了,只好重新点火了。这次,不知是我们的方式不对,还是木头在雪中浸湿过,他们顽固的不肯燃起,要么就是要死不活的燃着,根本没有火焰,我们费尽心机,终究是束手无策。这时风更紧了,仿佛是魔鬼的鼾声,怒吼着,咆哮着,歇斯底里的敲打着彩钢房薄弱的墙壁,晃动着那些失守的破旧房屋的肢体,夜也越来越黑,门前的雪山鬼魅般的闪着雪光,像一双双嘲笑的眼睛。屋内乌烟瘴气,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渐渐的也烦躁了起来,失去了耐心,只想不管不顾,钻进睡袋。我开始气馁的和沧海说,沧海耐心很好,很有毅力,百折不饶的兀自在那里打着手灯努力的生着火,让我先睡,说生着火烧开了水再叫我,我脸皮再厚也不能就这样去睡觉啊,便又把剩下的几块木头劈碎,然后给他帮忙继续生火。最终,火在沧海的不懈努力下终于生起来了,熊熊的火焰看着是如此的可爱,像一大朵美丽的花,绽开在黑夜里。火生着了,我们开始挖雪烧水,水烧开了,每人杯子里倒一些水,然后继续挖雪烧水,然后就用那个脸盆煮面,虽然面里没油没盐,但是我们吃的更香。这面仿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从王母娘娘的蟠桃盛会上端来的。饭后,开始烘烤鞋袜,风雪夜里围着一堆火,诗意而又孤独,不免有些想家,我想回家了。烤了一会儿鞋袜,困意再次袭来,我先睡了,盖着厚重而潮湿的被子,初始有些寒冷,后来暖热了也就不觉得冷了,沧海什么时候睡的我就不知道了,这一夜睡的特踏实,连梦都没有记住。由于呼吸了太多烟尘,鼻子肺里都有些沉闷的疼,头也有点难受。

在大爷海待了一夜,我们决定不再去拔仙台了,开始原路返回。第二天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明媚,眼前的山峰清晰的呈现在了眼前,远山近山美丽的无法言喻。我们依旧走的很小心,走过两段险路后,路开始好走了。雪在融化,我们没有水喝,嘴唇干裂,只能吃雪和小冰挂解渴。沧海说,回到西安一定买两瓶冰糖雪梨喝,我说我一定大吃一顿。一路上欣赏着昨天被雾私藏的风景,走的倒也轻松。到了昨天被风雪吹的想哭的地方,今天发现,也并没有什么难走的,昨天只不过是风雪太大,天气太冷,能见度又太低的缘故,在心里增加了一份恐惧感,所以才走的那么艰辛,那么痛苦。过了文公庙,一路上也遇到过零星的游客,不过他们大多是做缆车到天圆地方的,只有两个背包客,和我们一样,只不过他们昨天住在小文公庙,再也见不到我们昨天的所见了。经过了两天的艰辛,此刻见到人了,竟有种久别人世的亲切感,这时才安心。

我们一路上走着,从大爷海到文公庙,再到小文公庙,到天下索道上站,一段段路程依旧有着深深的积雪,我们也尽量避开积雪,可是越走越累,越走越饿,越走越渴,疲劳和饥饿尚好忍耐,不能容忍的却是撩人心魂的渴。此刻饮雪已经无济于事了,但是路还是要走,只能强自忍着,而后来漫长的台阶走的两腿肌肉乱颤,酸软沉重,当走完所有台阶来到下板寺的时候,终于心里松了一口气,接着该是漫长的环山公路了。沧海就顺着公路走着,由于口渴,我急需寻找水喝,便不想走在公路上,一路抄近路,翻越公路,或从石林中,或从树林中,向着天下索道下站走去。在离索道下站不远处的公路边上,看到一个大妈在路边接泉水,我也停了下来,接上泉水喝了起来。这里的泉水清澈,甘甜可口,没有异味,我一口气喝个饱。等了一会儿沧海也来了,他喝过水后我们继续出发,来到索道下站坐车返回游客中心,再返回西安。

到了西安天已经黑了,我们草率的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叫“保兴饭店”招牌下的“保兴小吃”店里吃饭,点了个酸菜鱼,酸菜肉丝,香菇青菜,西红柿鸡蛋汤,这大约是我吃过最难吃的菜了,酸菜鱼居然是油炸的鱼块加点酸菜和水煮的,小小的一个小盆,没几块鱼,还十分难吃,问老板,你们西安的酸菜鱼就是这样啊,老板板着一张哭丧的脸,冷冷的理都不理。西红柿鸡蛋汤里只飘着几片西红柿,一点点蛋花,总之,一顿饭让我吃的很失望,去住宿时,本来看那个工作人员身有残疾,起了怜悯之心,才在那里住的,不过那个地方的环境设施差劲至极,没有毛巾浴巾,也没有洗漱用具,热水小的像是挤出的眼泪,工作人员也不怎么热情,这再一次让我对西安人有些微微的失望。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吧,有时我们代表的并不仅仅是我们自己,我们所代表的是我们的家庭,我们居住的城市,我们的国家,别人也许记不住你,但是记得住的是你的家庭,你的城市,你的国家,所以每次出行,我都尽量让自己变得不让人讨厌,我知道,如果我做了什么丢脸的事,丢的是我们河南的脸,信阳的脸,以后还可能丢的是我们祖国的脸。

在旅馆里住了一夜,我和沧海便告别了,我回我的信阳,他回他的长沙,此次旅行完美的结束了,回到信阳已经九点多了,我走了好多公里的路才用十五块钱在路上搭上了一辆顺路的车子,如果坐出租车要五十块钱,我有点不想坐,其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奇怪,有时候花钱大手大脚,不知道节制,有时候却能为了省下十块钱而多走十公里的路,但是我也知道,省钱不是目的,只是我比较喜欢走路罢了。

本文摄影提供:沧老师

本文编辑:居士

………………………………









































北京治疗白癜风一次多少钱
北京什么时候治疗白癜风合适



转载请注明:http://www.shamoyongshi.net/jbgs/2989.html